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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寻秦记全本改编版 (21-23集) 原作者:黄易 改编:紫曰(frank51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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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秦记【卷廿一】

    第一章 战地逃龙

    项少龙刚冲散了一股敌人后,身旁惨叫传来,他骇然望去,见到周良翻身堕马,给一支长矛戳穿了盔甲,从背心入透胸出,可见敌人掷矛者的力道如何狂猛。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叫,要勒马杀回去时,却给左右随从死命扯着他马缰,拉他逃走。

    一名敌将率着大队人马由后赶至,人喝道:「项少龙哪裹走!」项少龙环目一扫,只见身旁的亲卫,巳减至不足百人,而四周林木则全是火炬的光芒,也不知有多少敌人杀至。现在既给敌人蹑上了,势更难倖免。正要在死前提刀回去为周良报仇时,一声厉啸,鹰王由天空疾冲而下,扑在那趟将脸上,锋利的鹰喙住那赵将的眼睛狂啄。那赵将发出使人惊心动魄的惨嘶,弃下待要掷出的一枝长矛,伸手抓着鹰王,人鸟同时堕下马来。追兵因主将突遭厄运,登时乱成一团。

    项少龙知道那赵将和鹰王都完了。顿觉机不可失,策马狂窜。才奔出七、八丈,数十名赵兵左右穿出,举着明晃晃的长矛,厉喝连声,往他们的坐骑狂刺。左右亲卫纷纷倒地,成了敌人屠杀的目标。疾风在此时表现出牠的不凡能耐,竟能倏地加速,冲出重围,忽然间,项少龙发觉自己竟成了孤零零一个人。项少龙热血沸腾,涌起满胸杀机,朝着左方冲来的十多名赵国骑兵奋力杀去。幸好在这林木处处的地方,不利箭矢攻击,否则不用交手他项少龙便早给射倒了。

    四周喊杀连天,惨烈之极。项少龙由一丛大树后策骑疾冲入敌阵中,挥刀朝敌将猛劈。他的目标是对方持火炬照耀走在前头的敌人,百战刀斜劈在对方肩上,那人立时鲜血飞溅,倒下马去。火炬落到草地处,立时熊熊燃烧起来。敌人惊呼声中,项少宠刀势加疾,冲入敌阵之内,挥刀砍削。敌人忙运剑格挡,岂知百战刀过处,长剑立即断成两截,寒芒透体,赵将翻身倒毙。项少龙冲散了敌人,自然而然朝火光最弱处冲杀过去。

    此时敌人巳佔了压倒性的上风,四周虽仍有零星的厮斗,但已不能再改变当前的形势。项少龙泛起势穷力竭的感觉。目睹周良和许多手下的惨死,他生出了不想独活的念头,猛一咬牙,抽过马头,反朝杀声最激烈处奔去,不片刻冲出了树林,到了林外旷野处。疏落的林木间,一队数百人的秦兵,正在前方被以千计的敌人围攻下,捨命死战。项少龙怒愤填膺,杀机大盛,决心豁了出去,见人便斩,气势陡盛,遇上他的敌人一时间只有捱刀送命的分儿。

    秦军见主帅来了,人人士气大增,竟随他一鼓作气,突破了敌人的围困,朝着一处山丘奔去。后方杀声大作中,前麵小丘倏地亮起了以百计的火把。只见无数赵兵蜂拥山丘顶杀奔下来,人人持着远距离格斗的兵器,正是项少龙们这种骑兵的致命剋星。

    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李牧算无遗策,早在林中设下重重围堵,务要一举把自己擒杀。这时谁都知道大势巳去,不用他发令,大半人住两旁四散逃去。项少龙阻止不及,却心知敌人正是蓄意迫己方往两旁逃走。忽然间,他清楚知道只要能冲上山丘,便有逃进群山中脱身的生机。此时他身边只剩下了五十多人,立即狂喝道:「要逃命的就随我来!」反手将宝刀插回背上,拉出腰间飞针,夹马冲前,两手连环掷出。敌人纷纷中针倒地。

    危乱间,项少龙至少掷出了近百口飞针,到两臂疲痲,飞针巳掷完后方伏满死尸,令人不忍卒睹。他身边只剩下了十多人,不过巳成功登上了丘顶。数百名敌兵如狼似虎的向着他们狂攻不捨。

    项少龙再拔出百战宝刀。这时他身上已有大小十多个伤口一起淌血,但他却感不到任何痛楚。宝刀挥出,惨叫起处,右边敌人尸横就地。项少龙看也不看,拖刀后劈,又把另一个由后侧攻来的敌人砍死。前方一人徒步持矛,直刺疾风的颈项。项少龙无奈下,脱手掷出宝刀,穿过那人胸膛,把他钉到地上。

    蓦地肩胛处传来锥心剧痛,也不知给甚幺东西刺中。项少龙痛得伏倒马背时,护卫拚死街杀过来,把他掩护着。项少龙心叫完了。在这剎那间,他想起了远在鹹阳的娇妻爱婢,也想起塞外的赵妮、赵雅、赵倩等无数人和事。

    就在这生死关头,他感到疾风左冲右突,不断加速奔驰。喊杀声逐渐被抛在后方远处。四周儘是茫茫的黑暗。他死命搂着疾风的马颈,感到人马的血肉合成了一体,意识逐渐模糊,终于失去了知觉。

    意识逐渐回到脑海裹,骤然醒了过来,只觉浑身疼痛欲裂,口渴得要命。不由呻吟一声,睁开眼来。碧空中一轮秋阳,挂在中天处。一时间,项少龙不但不知身在何地,更不清楚曾发生了甚幺事。勉力坐了起来,骇然见到疾风倒卧在丈许达处,头颈不自然扭曲着,口鼻间满是凝结了的口涎汙物。

    项少龙浑身剧震,终记起了昨晚昏迷前发生的事。疾风背负他逃离战场,为了救他的命而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自纪嫣然赠马后,他和疾风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和任何一个心爱的女子相聚的时间还要长。牠对自己的忠诚,从没有一刻改变或减少过。

    项少龙再控製不了自己的情感,搂着疾风的尸体留下了英雄的热泪!他败了。败给了当代的不世名将李牧。那并非因他的失着,而是李牧太高明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成功把李牧拖着,不让他在滕荆两人率领的大军返衹中牟前给追上,否则他们这支佯攻邯郸的军队将会全军覆没。幸好今趟主事的是成熟稳重、经得起风浪的滕翼。若换了是荆俊,必回师援救,那就等若送死了。自己今次能逃出生天,亦只可说是个奇迹。可以想见李牧必发散了人马来搜寻他的蹤影。

    想到这褢,项少龙涌起了强烈的求生慾望,先检视自己的伤势,不禁感谢清叔为他打製,琴清为他缝缀的护体甲胄,虽中了数箭,又多次被兵刃击中,但只有三处破开缺口,伤及皮肉,其中又以在后肩胛的伤口最深。其他伤口都在手足处,乃皮外之伤,并不影响行动。

    他由疾风尸身处解下革囊,取出里麵的衣物,再忍着痛把身上的革冑武服连着凝成硬块的血肉脱下,扯破衣服把伤处包扎妥当,换上日常着的武士服,又绑上攀爬的腰索,心情才好了一点。喝乾了疾风所携带的水壶内清泉后,他取下插在马鞍间的后备宝刃「血浪」,想起此乃李牧送赠的名剑,不由又生一番感触。

    此时天巳黑漆,他本想费点力气安葬疾风,至少拿些泥土把牠盖着,但远方不知何处随风传来马蹄之音,只好恭恭敬敬向疾风躬身致意,才带着神伤魂断的悲哀心情,踏上逃亡之路。对在山野疾行他早驾轻就熟,起初每登上高处,都看到追捕者的火把光芒。它们像是催命符般紧缠着他,使他无法辨认往中牟的方向。

    到天明时,他虽暂时撇下了追兵,但巳迷失了路途,只仅朝山势险峻处奔去。当他在一处坡顶的密林中坐下来休息时,全身骨头像要散开似的,不但心内一片混乱,肉体更是疲惫不堪。身上多处伤口渗出血水,疼痛难耐,那种虎落平阳的感觉,确使人意誌消沈。若非他受过特种部队的严格训练,这刻就要撑不下去。

    但他却知这刻是逃亡的最重要关头。由于敌人很容易发现疾风倒毙之处,所以必会趁他徙步走得不会多远的这段时间全力搜寻他,假若他在此刻睡了过去,醒来时恐巳落入敌人手上。项少龙咬紧牙关,提起精神,待恢复了一点气力后,便依墨子心法敛神静养。不一会他整个人宁静下来,身体放鬆,此时自然的时空定律开始作用,身体内的自然产生一股力量,开始迅速回复精力,如此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便跳了起来,以绝强的意誌驱策疲倦的心身,继续逃亡。

    他专拣人兽难越的崇山峻岭以索钩攀爬翻越,这一着必大大出乎敌人料外,否则若取的是平原莽野,怎快得过马儿的四条健腿。到入黑后,他在一道瀑布旁躺了下来,全身疼痛,连指头都欠了移动的能耐。不片刻沈沈睡去,醒来时巳是晨光曦微的时问。

    耳际首先传来瀑布飞泻的「轰隆」声,其中夹杂着蝉呜鸟唱,四周一片宁谧。项少龙睁眼坐了起来,只见左方瀑布由高崖上奔泻如银,旁边的水潭受瀑布沖击,白浪翻滚如雪,由此而下上崖壁陡然而降,再倾泻而下,迴旋激溅,壮观巽常。再环目四顾,群山环伺,奇岩异石,数之不尽,野树盘恨错节,奇景层出不穷。

    项少龙不禁啧啧称奇,为何昨天会一点不觉得这褢的景色有甚幺特别呢?在这充满生机的环境刺激下,他涌起了强大的斗誌,誓要活着回去与深爱和关心自己的人相厮聚。他当日因遇马贼与陶方在赵境失散后,曾有过一段在山野游蕩的日子,这时自能熟门熟路地採集野菜充饥。想起自己可能是首次踏足这穷山僻地的人类:心中更泛起满足的感觉。

    他被李牧偷袭的地点是趟国南方长城外赵魏两国边界处,所以目下以身在魏境的可能性大一点。只要登上附近的高峰,居高一望,那时倘能找到最易辨认的德水黄河,又或当年由赵往魏的路途,便可拟定潜返中牟的大计了。想到这裹,心情豁然开朗,认定了附近一座最高的山峰,咬紧牙龈朝上攀去。不由庆幸这年来每天都勤力练武,否则这刻体力巳捱不下去。

    但见到峰顶山鹰盘旋时,又忍不住想起战死的周良和为主人尽忠的鹰王,热泪夺眶而出。人是否天生自私的勤物?为了种种利益,打着捍卫国家民族的旗号,残杀不休,这一切是何苦来由。最可恨自己亦是这杀戮战争中的一分子。战争裹根本是没有真正全赢的人,即使是战胜者亦须付出惨痛的代价。这情况自古巳然,谁都不能改变。但战争仍是永无休止的继续下去。即使在一个统一的政权中,斗争仇杀亦从未息止干戈。

    黄昏前,他再登上了其中一个高峰,大地尽收眼 。一看下立时呆了眼睛。在夕阳凄艳的余晖下,山原草野无穷无尽地在下方延展往地平极处。后麵则是陡崖峭壁,险秀雄奇。虽见有河道绕山穿穀而过,但却肯定那并不是黄河。左方远处隐见一处山坡有梯田叠叠,际此秋收时节,金黄片片,在翠绿的山野衬托下,分外迷人。山坡后炊烟嬝嬝而起,看来会是村落一类的处所。

    项少龙心中踌躇,肯定自己从未来过这襄,唯一方法只有问道一途,但那说不定会暴露了自己的行蹤。当晚就在一块臣石的隙缝内瑟缩了一晚,次晨觅路下山,才明白甚幺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难。几经艰辛折腾,到午后才抵达山脚的丘原处。

    他终决定到那村庄去看个究竟,连夜赶路,这时他的衣服勾破了多处,兼之多天未刮鬍子,一副落泊的流浪汉模样。虽说是逃亡,但在山野之中,不时见溪河萦绕,兼之秋林黄红交杂,景致极美,倒稍减孤清寂寞之感。那炊烟升起处,在山峰上看来很近,但走了半天,村子仍在可见不可即的距离。

    他趁天黑前摘了些野菜充饥,就在一个小湖旁过夜。睡到深夜,忽有犬吠人声传来。项少龙惊醒过来,知道不妙,连忙就近削了一节竹筒,躲进湖内水草茂密处,通过竹筒呼吸。

    躲好不久,一队百多人组成的队伍扯着猎犬来到湖旁。众犬在他睡觉处狂吠猛嗅。只听有人道:「项少龙定曾到过这裹,闻得犬吠声再逃之夭夭,今趟若我们能将他擒拿,只是赏金便够我们一世无忧了。」项少龙听他们口带韩音,心中一震,才知道疾风一轮疾奔,竟把他送入韩境,所以只要往西续行,迟早可回到秦境去。但回心一想,韩人既肯定他在境内,自然把往秦国之路重重封锁,这幺往西行,只会自投罗网。唯一方法就是先避风头,待敌人鬆懈下来,再设法潜返秦境。

    此时有人来到小湖旁上高举火炬,照得湖麵一片通红。其中一人笑道:「若你是他,还不赶快溜之大吉吗?」又有人道:「但犬吠仍是不休,可能他尚躲在附近。不若放了狗儿去追赶,我们不是更省气力吗?」此议立得众人同意。

    繫索一解,五、六头猎犬立时箭般扑进湖旁的树林去,接着传来狼嗥犬叫的争逐厮斗的混乱声音,逐渐远去。追兵们这才知道误中副车,猎大追的是附近的一只野狼,而非项少龙,齐呼啸寻犬去了。

    项少龙湿淋淋的爬回岸上,知道自己已成了东方六国悬红通辑的头号战犯,除非回到秦国,否则天下虽大,再无容身之所。那敢停留,打消了到那村庄问路的念头,转身朝东而去,离秦国更是愈来愈远了。

    这晚他逃回山区去,重施故技攀山越岭,犹幸韩国境内大部分都是山地,否则早给敌人追上。知道身在韩境之内后,留心观察下,逐渐认出了其中一些高山河流的形势,心中大喜,遂朝着荆俊出身的荆家村奔去。

    三天后,荆家村那亲切的景象出现眼前。此时他巳瘦得不成人形,体虚气弱,心中放鬆下来,再也支援不住,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第二章 兵行险着

    项少龙醒过来时,发觉自己躺在村屋内的木榻上,身上的伤口均被敷上伤药,换过清洁的麻布衣服,那种舒服的感觉,确是难以形容。在榻旁侍候的村妇见他醒来,吓得奔出房去唤人。不一会,村长荆年和村中的几个长老来了,人人对他敬若天神,待听他说清楚了情况后,荆年道:「我们曾派人出外探听风声,官兵仍在搜素项爷,听说若能擒得项爷,可得百块黄金,所以非常落力。」

    项少龙坐了起来,一边吃着递上的食物,一边沈吟道:「我来到这裹的事,是否全村的人都知道呢?」荆年道:「我们怎会那幺没有分寸,人心难测,幸好发现项爷昏倒村外的是小人的儿子,所以项爷的事只限于我们几个人知晓。」

    另一长老荆雄道:「项爷放心先在这裹养好身体,到风声遁后,我们再派人把你送回秦国好了。」项少龙摇头道:「由这裹回秦国会是难比登天,而且这褢更不宜久留,否则会为你们惹来弥天大祸。」

    荆雄道:「那我们就索性全族人陪项爷回秦好了。一众长老均热烈点头。项少龙道:「你们要到秦国去,我自然无任欢迎,但现在却非是时候,虽待我回秦后再进行,那才不会出事。」另一长老问道:「现在该怎办呢?」

    项少龙苦思半晌后,道:「烦你们先派出身手敏捷,又可完全信赖的人,先往中牟通知滕翼和荆俊,说我安然无恙,但须一段时日才可回去,嘱他们统率好军队,耐心等候。」荆雄道:「这个容易,我们村裹常有人到中牟附近採药,不但熟悉路途,还与那处的人打惯交道,绝不会惹人怀疑。」

    项少龙放下一件心事,道:「官兵迟早会搜到这裒来,追蹤我的人中不乏高手,你们可用我的衣服等物,製造出我已逃往别处的幌子,如此可拖廷两、三天的时间,而我亦该复原过来,能动身逃跑了。」再商量了一会后,荆雄和众长老退出房去。

    项少龙倒头大睡,醒来时已是夜深人静,听着外麵的风声和犬吠声,心中不禁思潮起伏。他第一次来此时正值寒冬,当时同行的还有金枝玉叶的赵国三公主赵倩,那晚恩爱缠绵,说不尽的绮妮风光。不由心中涌起对吕不韦深刻的仇恨。心中狂叫:无论如何!我项少龙也要活着回鹹阳去,亲睹小盘登上王位,并看着吕不韦悽惨收场。

    天明时,荆年来了,带来了令他欣悦的消息。原来他的二千护后军虽全军覆没,但却牺牲得很有价值,使大部分的秦军均能安返中牟,现在李牧的大军正围攻中牟,但听说已是死伤不轻。项少龙鬆了一口气,当日他们曾预估过赵人会对中牟反攻,故早储下大批粮草,加固了城廓,何况有桓齮的大军支援,纵是李牧也休想轻易取回中牟。以李牧的精明,最后亦只能退回长城之后。

    荆年又道:「昨天我派了人到中牟去,此事绝不会有问题,唉!……」项少龙知他心中有事,微笑道:「年老有话请直说无碍。」

    荆年道:「项爷说得没错,五十里外的尚家村昨天来了一队兵马,又搜又抢,还打伤了几个人,尚家村的人见他们人多,都敢怒不敢言。」项少龙暗叹一口气道:「由那处到这裹来要多少时间?」

    荆年道:「至少要两天才成,项爷可待至明早才动身。」顿了顿续道:「据说韩王安由都城南郑派出了一队精擅荒野追蹤的人来搜捕项爷。我们刚有人从南郑回来,说赵韩两国已有密议,怎都要把你拿着。」又由怀裹掏出一卷地图,递给项少龙道:「这是我这两天亲手绘成的地图,虽是粗陋,但敢说大致上不会出错。」

    项少龙大喜,穿衣下榻,发觉体力回复了大半,若再有一天的休息,就更有把握逃走了。两人来到一角蓆地坐下,摊开地图研究。荆年指着图中间的十字标致道:「这就是我们的荆家村,右上角东北方百许里处就是韩都南郑,再往东北二百 ,就是魏人的都城大樑了。」项少龙道:「我看完这地图会立即烧掉,否则若让人拿到这图,便会知这是你们包庇我了。」

    荆年脸色微变,因他倒没想过此点。项少龙让荆年详细解释了地图上河流山川的形势后,把地图收了起来,道:「我的逃走路线,最好连年公都不晓得,那就不会有洩露之虞,致惹起别人异心。」荆年欣然点头。

    那天项少龙儘量争取休息,醒来后就苦记地图,经过反覆思量,终决定了兵行险着,往魏境逃去,再潜返自己最熟悉的赵国,然后西行往屯留,与桓齮会合,便可完成这千 逃亡的壮举。待肯定自己已熟记了地图上所有细节后,才把地图烧了。

    吃过晚饭后,项少龙决定趁黑赶路,荆年早为他预备好乾粮、食水、衣物和筹集得来的少许银两。最妙的是荆雄送了一只兔子给他,用竹筐载着,解释道:「这是对付猎犬的简单手法,由于猎犬对免子的气味最敏感,故可以盖过人体发出的气味,若猎犬闻兔追来,只要放掉兔子,任牠窜走保证可引得猎犬追错了方向。」

    荆年道:「我们商量过了,项爷走后,我们亦弃村到山中避祸,小俊等到秦国一事,多多少少都有风声漏了出去。官兵既到过尚家村,说不定会查悉此事,那就算项爷没有来过,他们也会拿我们来洩愤。」项少龙歉然道:「你们準备何时走呢?」

    荆年道:「事不宜迟,项爷走后,我们立即收拾离开。」依依惜别后,项少龙揹着可能成为代罪羔羊的免子,再次踏上逃亡之路。项少龙策着荆年送赠的健马,朝东北大粱的方向赶了一程后,不想马儿太过劳累,停了下来,让马儿休息。

    后方的荆家村仍隐见灯火。这马儿很有灵性,静静在草原上憩息,没有嘶叫作声。他只打算和此马相处三天。穿过了平原后,他将徒步进入山区,那将会安全多了。说真的,他并不相信有人能在山区跟蹤他。但若非有荆家村这能令他缓一口气的避难所,又得到食物、马匹和弓箭一类必需品的补给,他说不定巳给韩人追上了。人的能力始终有个极限。心情不由开朗起来,驰想着与滕荆等人重聚的情景,至乎安返鹹阳,受到妻婢爱儿的欢迎。

    蹄音忽在前方响起。项少龙大吃一惊,飞身上马,先驰往附近一处坡顶,好看清楚形势。只见远方五里许外,一条由火炬形成的火龙正蜿蜓而来,目的地该是荆家村。项少龙立时手足冰冷。荆年的担心没错,敌人果然从尚家村处听到消息,知荆家村有人到了鹹阳去。这时代荆姓的人并不多,很容易就可猜到荆俊、荆善这条线上,否则敌人怎会连夜全速赶来。

    若项少龙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这刻就会不颅一切立即逃走,有那幺远就逃那幺远。但他项少龙怎能独自逃生呢。他正方寸大乱间,灵机一触,瞄準形势,策马驰向敌人往荆家村必经的一处密林,取出火熠子,燃起多处火头。若在春夏之际,此计必不可行。但现在风高物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片晌火势扩大,烈燄沖天而起。这场火不但可阻截敌人前进,还可向荆家村的人发出最有力的警告,催促他们早点离去。

    项少龙还怕对方不追蹤自己,故意发出急剧蹄音,在草原上朝东北方急驰而去。他宁愿自己送命,也不愿荆家村有半个人受到伤害。到翌日天明时,项少龙仍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山野中策骑而驰,但已放慢了速度。今趟他是故意暴露行蹤,好引敌人因追他而无暇对付荆家村的人,若对方有追蹤的高手,他此一着确是非常危险。路上不时遇上河溪挡路,这些平时能令人乐于观赏的美景,此时对他反成了障碍。

    幸好直至此刻仍未见有敌人追来,只要保持这情况,他就可安抵韩魏边境的无人山区。魏人哪会想得到他不朝西返秦,反会东去韩境,所以必没有防範之心,那时他就可取道韩境绕回屯留了。马儿此时巳口吐白沫,项少龙无奈停了下来,守在一处高地,让马儿在坡下的小溪喝水吃草。他并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但为了保持体力,只好迫自己吞掉两块乾肉。味道竟然相当不错。

    这些年来,他巳少有独自一人,在荒野流窜,不禁又思索着自己这颠倒了时空的奇遇。转眼七年了。这些年来,即使亲密如纪嫣然和滕翼等人,他亦只好把自己乃来自二十一世纪酌人这天大秘密藏在心底。至于小盘的秘密,却还有滕翼和鸟延芳两人知晓。他最清楚小盘的命运,因为小盘就是建设起大一统中国的秦始皇。但他最不清楚却是自己的命运。连能否活善返回鹹阳,到这刻仍属未知之数。

    左思右想时,蹄声又在远方响起。项少龙大吃一惊,极目望去,立时色变。只见二里许外的疏林处尘头大起,五十多匹健马全速驰至,其中只有一半坐了人,其他都是无鞍的空马。就从这批空马不用牵引,便跟在大队之后疾跑,兼且队形整齐,便可知这批马不但是千中选一的良驹,还是训缣有素的战马。

    经过多年经验,他已培养出观人策马的眼光。这二十七个骑士在这崎岖陌生的环境中仍可策骑左穿右突,纵跃自如,便可知都是第一流的骑手。最要命是自己的骑射乃是最弱的一环,在这种平原之地,对方又有后备健马替换,若给追上便连顽抗的机会也欠奉。敌人能这幺快追上来,自是追蹤的能手,说不定就是荆年听回来的那批特别奉了韩王安之命来追捕自己的高手。

    项少龙环目四顾,猛一咬牙,冲下斜坡,跳上马背,暗叫了一声「马儿对不起了」,驱马绕过小丘,亡命奔逃。目的地是地平尽处的一片密林,只要能捱到那裹,就利用那处的环境和敌人决一生死。他绝不肯束手待毙,断丧了二十一世纪最精锐特种战士的威名。

    项少龙由马儿身上卸下装备,又用布包了两块等若他重量的石头,挂在马鞍处,再以利刃刺入马股。马儿惨嘶一声,负着石头奔进密林去。这时追骑追近至半里之内,若非项少龙是踏着溪流走了半里路,使敌人失去了有迹可寻的蹄印,恐怕此刻已被追上了。不过敌人仍能跟来,可见敌人确是出类拔萃的追蹤能手。那敢迟疑,忙揹起行囊,朝树林深处窜去。

    走了一炷香许的时间,蹄声由后方掠过,迅速丢远。项少龙鬆了一口气,加速朝心目中林内一个高起山坡奔去。纵是遇上树藤当路,他也不敢拔剑劈开,恐怕会留下线索。

    岂知走了不过百丈的距离,蹄声忽又像催命符般从消失的方向折返回来,直朝自己的位置赶来。项少龙这时反冷静下来。身为特种精锐部队,在危险来临时保持镇静乃必要的守则和铁律。他冷静地分析,只从敌人能发觉有诈,便可知他们不是只靠足迹蹄印追蹤自己,正大惑不解时,狗吠声传来,由远而近。而听声音,则只得一头。

    项少龙恍然大悟,不惊反喜,藏入一个茂密的树丛处,蹲坐地上,取下背上装着兔儿的大竹筐,耐心等候。此时天色逐渐暗黑下来,项少龙取出匕首,透过枝叶全神贯注外麵林木间的动静。犬吠声静止下来,只闻急骤的足音,自远而近,敌人弃马徒步而至。不片刻十多道黑影分散着由前方三十多丈外的林木间迫近过来,其中一人牵善一条纤巧的小犬,对着自己藏身处狂吠而来。

    项少龙悄悄打开筐子。兔儿早给狗吠声吓破了胆,这时见有路可逃,箭般窜了出来,向左方溜去。那头犬儿果然如响斯应,转向那方向狂吠奔扑。那拉狗的人大叫道:「快!点子朝哪裹去了!」敌人立即群起追去。

    项少龙听清楚敌人全体去了之后,跳了起来,亦蹑着敌人的尾巴赶去,暗忖莫要怪我心狠手辣,在这种情况下,再没有甚幺仁慈可说了。

    第三章 四麵楚歌

    项少龙手执血浪,追上堕后的其中一名敌人,从后一手捂着他的嘴巴,血浪由颈侧刺入,那人挣了两下立即气绝身亡。项少龙顺手取了他的弩机羽箭。前方的敌人注意力全集中到那头犬儿追赶的方向,兼且天色暗至仅可辨路上毫不觉察死神正从后方迫至。

    当他用同样手法解决了另一名敌人时,其他敌人停了下来,似扇形散开包围着一处草堆大树,再前方处则是一堆高及丈余的巉巖乱石,阻了去路。那免儿显是躲在其中,累得犬儿不住扑跳狂吠。有人喝道:「点火把!」这时项少龙已藉树木的掩护,潜到其中一人背后,把他拖了遇来,送了他归西,又夺过了他手持的弩箭。

    五把火炬熊熊燃起,把密林染得血红一片。四周古木参天,由于高树长年阻挡了阳光,林内的地上只能长些蔓生的草本植物,惟有靠亮光处长了一堆广披十多丈的矮树丛,目标特别明显。此时余下的二十四名敌人掣出弩弓利剑等武器,正蓄势待发。

    敌方带头者对草丛人喝道:「项少龙你今趟休想再能逃掉,乖乖的给找们出来,否则我们就一把火将你烧个尸骨不全。」

    那犬儿被主人低喝一声,停止了吠叫,还伏了下来,非常听话。项少龙审度形势,见那些人靠得很近,又有火光映照,知难再重施从后逐一袭杀的故技,取出勾索,在火炬燃点发出的「劈啪」声掩护下,射出钩子,挂到身旁树上一个横枝处。

    草树丛里的免儿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但那些人对放火显是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展闲行勋,喝骂了一会后,其中一人环目四顾,「咦!」了一声道:「莫成到哪里去了?」项少龙由树后移了出来,答道:「我在这裹,」敞人愕然刨他望来时,他左右手分持的弩箭机已发出使他们魂飞魄散的响声,几名持火把的敌人被弩箭贯入胸膛,抛跌开去,火炬掉往地上。到敌人仓卒发箭时,他早移往大树后,攀索而上,藏在浓密的枝叶里。

    众人以为他还躲在树后,纷纷散开,也往树后去。落地的火炬燃起了两处火顽,迅速蔓延,燃放出大量浓烟。项少龙先收回索子,射往两丈许外另一棵大树的横枝上,固定好后,才居高临下,等待敌人的反应。

    咳嗽声大作,犬儿则发出阵阵嘶鸣。四名敌人被烟火所迫,闪了出来,正要往他原先藏身的树后攻去峙,弩箭由项少龙手中射出,两敌立时中箭倒地。此时火势大盛,浓烟处处,连项少龙的视线亦受到影响,等再射倒另一名敌人时,忙淩空凭索子横移到另一棵大树去。

    敌人此时亦藉浓烟来到了他原先藏身的树下,赫然发觉没有人时,又给他射倒了三个。二十七个敌人,被他以出其不意的战术,放倒了九个,其他人则被吓破了胆,四散躲避,再没有先前的锐气了。

    项少龙知目的己达,再淩空翻到了更远的树上,敏捷的回到地上,迅速朝早先敌人马蹄声歇止的方向奔去。只两刻多的时间,他终于抵达林外,近五十多头战马正繫在林外徜徉。这时已到夜半,明月高挂,大地瀰漫着森幽神秘的气氛。项少龙拣取了其中一匹健马后,斩断其他马儿的繫索,再将马儿一匹匹的繫在一起,以血浪轻插马股,马儿痛嘶声中,你牵我扯的整群走了。

    项少龙跳上选好的战马,好一会才控製了牠受惊的情绪,放蹄而去。三天后他无惊无险的越过草原,弃马进入了魏、韩交界的边区,心情至此大是不同,竟然颇有点游山玩水的意味。此时介于魏都大樑和韩都南郑间的中牟,只在正北百 许外处,项少龙须有很大的自製力,才压止了直接投奔中牟的强烈慾望,那当然是最不智的鲁莽行为。

    天气渐转寒冷,幸荆年为他备有冬衣,使他不用受挨冷之苦走了五天,才抵达毗连山区的外缘处。旭日初升中,阳光洒在山区外的原野上,在草树间点染金黄,呈现一片生机无穷的气象。不远处有个大湖,当寒风吹过时,水纹蕩漾,岸旁树木的倒影变化出五彩缤纷和扭曲了的图案,看得项少龙更是心旷神怡,浑然忘了逃亡之苦。

    丛莽的原始森林和茂密的灌木、延展无尽的草地和沼泽中的野生植物,把如若一麵明镜的大湖围在其中,实是人间胜景。湖旁的草地上竖起十多个帐幕,还有成草的马羊,正在草原间悠闲地吃草,气氛宁洽。项少龙观看了好一会后,才收拾心情,朝大樑的方向进发。他当然不会自投罗网的往大樑奔去,而是準备到达大樑的郊野后,循以前由赵往大樑的旧路返回赵境内。虽然要绕个大圈,却是他能想出来最安全的路线了。

    一个时辰后,他已深入魏境的草原。想起当晚遇伏,由疾风背着他落荒逃走,最少跑了近三百 的路程,从他现在的位置沿此奔至赵、魏两国交界处,再绕到迩近荆家村山区内的山野处,才力竭倒毙。目下他可说是重回旧地。

    往东北走了近三个时辰后,蹄声在前方响起,项少龙忙躲了起来,不片刻一队约二十人的魏兵,直驰而至,到了附近一处高丘上,竟扎营放哨。项少龙看得头皮发麻,心叫不妙。魏人显是收到风声,知道他或已逃来此处。

    要知由这里无论朝中牟或大樑的方向走去,都是平原之地,所以熟悉自己国境的魏人,只要在地势较高处设置哨岗,他若稍一疏忽,便显露行藏,难逃被发现的命运。敌人显然仍在着手布置的初期阶段,一俟设妥哨岗,便会对整个平原展开水银泻地式的搜索,在快马加上猎犬搜寻下,自己休想有逃生的机会。最要命是抵达大樑之前有几条挡路的大河,魏人只要配备猎犬,沿河放哨,纵是晚上,自己恐仍未可偷偷潜过河道。

    想归这幺想,但除非掉头回到山区里,否则只好继续前进。现时无论折返韩境,又或南下楚城,危险性都不会因而减少。问题是应否把心一横,直接北上中牟,那至多两天时间,便可回去与滕、荆两人会合了。这想法比早前更有惊人的诱惑力,但那可说是最危险的路线。

    直至太阳西下,项少龙仍在该往何处去这问题上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斗争。最后终于把心一横,决定先往到中牟的道路试探,假设确没有方法通过敌人的封锁线,才东行折往大粱,依原定的计划入赵返秦。

    下了决定,反轻鬆下来,多费了半个时辰绕过了敌人的哨岗,北上中牟。在到达中牟之前,尚要经魏国另一大城「焦城」。他当然不会有入城的打算。还得格外留神,免得给魏人在那里的守军发现。

    以特种部队的敏捷身手,天明前他走了近三十里路,跑得腿都痠了,最后躲到一处密林内休息。他还不放心,费了点工夫爬到一棵大树枝叶浓密处,半卧在横枒上,才闭目假寐。这棵大树长在地势较高和密林边缘处,可俯瞰外麵的平野和通往焦城的大道。

    不半晌他便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蹄音和人声把他吵醒过来。项少龙睁眼一看,吓了一跳,只见林内、林外俱是魏兵,少说也有千人之众,正展开对这一带的搜索。立时汗流浃背,才知自己因过度疲劳,直至敌人来到身下方才醒觉,若非睡处是在三条粗树干形成的凹位处,说不定早在酣睡中掉到树下去。他连指头都不敢动半个,直到魏兵已在树下经过,才敢探头观察形势。

    林外的官道先后驰过了两队骑兵,更远处一个高丘上另有人马,似乎是这趟搜索行动的指挥部。只看敌人这种规模,便知自己曾对他有恩的魏王增已下了不惜一切,也要把他擒杀的命令。这批至少有二千人的部队,很可能是来自焦城的驻军,且只是整个搜索队伍的一部分。以这样的兵力和魏人对自己国土的熟悉,他如今确是寸步难行。

    不禁颇感后悔。假若不是因归心似箭,想偷往中牟,而是绕道往大樑,便不至陷身这种危险境地。眼下最明智的做法,莫如折返韩境内的山区,躲他十天半月,待风头过后,那时无论逃往何处,都会容易多了。

    犬吠声此时在林内某处响起,项少龙更是头皮发麻,只能听天由命。这一刻由于人多气杂,他还不太担心会给猎犬灵敏的鼻子发现,但若在晚间单独奔走,又是夜深人静,便难以保证能否避过犬儿的耳目了。

    见到敌人这种阵仗,他那还敢往焦城去,待逻卒过尽,便由北上改为东行,朝大樑南方潜去。施尽浑身解数,避过了重重追兵,这晚来到着名大河「贾鲁河」的西岸。骤眼看去,两岸一片平静,不见人蹤,但项少龙可以肯定必有敌人的暗哨,设置在某处密林之内,监视河道的动静。

    他细心地观察,假设了十多个敌人可能藏身的地方后,又躲往树上去,静待黑夜的来临。疲累下很快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地化作了一个纯美的白色世界,脸上、身上虽沾了点雪花,却并不感到寒冷。初雪终于降临。

    项少龙拨掉身上的雪粉,心情怔忡的看着仍洒个不休的雪花。风雪虽可掩蔽行藏,但却不宜逃亡,若此时跳进水中,又湿淋淋的由河里爬出来,说不定可把他活生生冻死。而且雪停时留下的足迹,更难瞒过敌人的追蹑。

    日下他只有三个选择。首先就是砍木作筏,好横渡大河。不过这做法既费时费事,又非常危险。除非他能肯定敌人岗哨的位置不在附近,否则若惊动了敌人,那时身在河心处连动手顽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其次就是沿河往上游奔去。依荆年的地图,此河源头起自中牟西南方的山区,不过若这样做,绕过河头时已非常接近中牟南郊这极度危险的区域了。且若要再往大樑去,路程将比早先定下的路线远了近五百 ,实在划不来。剩下的方法是朝下游走,那样虽离大樑愈来愈远,但却较易离开险境。若到了下游位于数条大河交汇处的安陵,既可找寻机会乘船渡河,甚或可改道南下楚境,那时就算给楚人逮着,说不定李嫣嫣和李园肯念点旧情,把他释放。

    下了决定后,遂匆匆上路,沿河南下。走到天明时,大雪终于停了。项少龙回头一看,只见足迹像长长的尾巴般拖在后方的雪原上,不由暗暗叫苦。再走了一段路后,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给追兵发现,灵机一触,停了下来,先视察形势,定下了计划,忙朝附近一片树林赶去。

    入林后拔出血浪,劈下了一株精选的榴树,再以匕首削成两条长达五尺的滑雪板,板头处依照规矩翘起了少许,中间偏往板尾处也前后高起少许,刚好可把自己连靴的脚板踏进去,成了固定装置。又钻了四个小孔,把钩索割了两截,穿孔而过,可把鞋头和树板绑束稳妥。最妙是在板底处刮出一道贯通头尾的导向槽,一切似模似样。

    到黄昏时,这中国的第一对滑雪板终于问世。项少龙在二十一世纪当特种部队时曾受过精良的滑雪训练,此时自可驾轻就熟。完成了滑雪板后,又製造滑雪杖。雪杖头宽尾尖,近尖端三寸许处,扎了一根横枝,充作「雪轮」。

    一切妥当后,已是夜深。由于削割坚硬如铁的榴木,花了他大量气力,休息了一会后,才再展开行动。他把滑板雪杖挂到背上,才徒步朝河岸跑去。虽仍是举步维艰,但心情和先前已有天渊之别。

    近天明时,他走了足有三里路,至大河岸边而止。故意攀到水缘处,留下了清晰的足迹,才倒后踏着原先的足印,回到河岸上去。然后穿上滑板,绑扎妥当后,一声呼啸,开始滑雪壮举。他利用起伏不平的地势形成的斜坡,不断加速,由缓而快,绕了个大圈子,两耳生风的回到了刚才的密林,然后藏在一棵高出附近林木的大树顶处。只觉精神无比亢奋,要经好一段时间,才能静下心来闭目假寐。

    到了正午时分,敌人终于来了。项少龙闻声睁目一看,吓了一跳。只见漫山遍野都是魏国骑兵,少说也有过千之众。他们沿着他留下的清晰足迹,朝树林全速奔来。项少龙看着他们穿过树林,往河岸追去,到了他足迹终止处,倏然停下来商议。

    不一会魏兵纷纷下马,伐木造筏,忙个不休。这时又下起雪来,比上一回更大。一球球的雪团似缓似快的由灰黯的天空降下来,只片晌就掩盖了原先留下的蹄印足迹。项少龙暗叫天助我也。如此一来,当敌人在对岸再发现不到他足迹时,只能分散搜索,愈追便离他愈道了。大雪本对他最是不利,现在反成了他的护身符。

    正心中欣然时,犬吠声在远方响起。一队百多人的徒步魏兵,拖着十名头猎犬,沿河而至。项少龙心中恍然,知道这队伍与正在岸旁造筏的骑兵队本是一队,但因马快,又发现了他留在雪地上的足印,匆匆赶了过来,所以这猎犬队伍才落后了近一个时辰。不禁暗叫好险,若刚才先到的是这队猎犬队,自己的妙计便可能不灵光了。现在只凭大雪已足可洗掉自己的所有气味。

    直待到黄昏时,魏人才全体渡过了大河。项少龙又耐心待了两个时辰,才爬下树来,趁着月黑风高,雪花漫天的良机,掣起雪杖,鸟儿般在漫无止境的雪地飞翔,掉头朝贾鲁河驰去。有了这「雪地飞行」的工具,他决定冒点险偷往中牟。逃亡至今,他首次对前途充满了希望。

    第四章 暗室春潮

    项少龙伏在草丛中,细察敌人的营帐。只两天工夫,他便完成了平常最少要走十天的路程,到了中牟南方十里许处的赵军军营。他原本颇有信心偷过敌人的防线,潜往中牟。可是当见到实际的情况,这美梦已像泡沫般抵不住现实的阳光而破灭了。

    最头痛是李牧把附近一带能提供遮掩的密林全砍掉了,又在向着他这方麵的平原挖了长长的陷坑,通道处均有人把守。就算他可通过陷坑,还须经过三重栅寨,才可进入赵营。何况纵能潜过连绵数十里的营帐,还有中牟外一片全无掩蔽的广阔平原。以李牧的布置,是绝不容许任何人往来中牟。

    现在的他,就像饿得半疯的猫儿,见到美味可口近在咫尺的鱼儿,偏是吃不进肚子内去,那种痛苦,实是难以形容。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李牧虽把中牟围得水洩不通,显然仍对中牟这坚城亳无办法攻破。他最清楚中牟的情况,守上个一年半载,绝非难事。

    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照原定计划回到大樑去,再潜往赵境,由那里回返屯留与桓齮会合。另一方法就是绕越中牟,再偷过赵人的边防,逕回秦国去。后一个选择当然危险多了。以李牧的算无遗策,必在边境广设哨站,防止秦国援军东来。若他没有滑雪板,这样做只等于自投罗网,但现在却非没有成功的机会。

    这慾望像烈燄般燃烧着他的心时,一阵蹄音犬吠声,由西南方传来。项少龙的心直沈下去,就在此刻,他放弃了这诱人的想法,爬了起来,朝大樑的方向逃去。翌日黄昏时,他到了魏都大樑城的郊野处。

    重回旧地,想起已作古的信陵君魏无忌,不禁百感交杂。此时他早吃尽乾粮,既饥且累。而大樑城的防御也明显地加强了,所有製高点均设有岗哨,最令他洩气的是拦路的几条大河和人工筑成的河沟。观察了一会后,他知道必须先渡河到大樑,然后再越过大樑另一边的河沟方能奔赴赵境,这样便得先购买足够的粮食带在身边,因际此天寒地冻之时,再不能像以前般可摘取野菜充饥了。

    他目前最大的优势,就是魏人并不知道他到了这里来。所以要越过大樑奔赴赵境,并非不可能办到。打定了主意,他先把滑雪板、滑雪杖、弩弓等物找一处地点埋下,立了标誌记认,才爬上一棵大树,扫掉了积雪,在树枒处瑟缩一团,苦候天明的来临。

    到午夜时分,雨雪纷扮的从天而降,冷得他直发抖。饥寒交迫下,他只好咬牙苦忍。自遇袭逃亡后,他一直靠坚弧的意誌,屡次从敌人的罗网中脱身出来。但现在没有了敌人步步进逼的威胁后,反而胡思乱想起来。例如荆年派出的人,是否能通知滕翼等有关他的消息呢?又假如远在鹹阳的爱妻美婢们,若知道他的情况,会有甚幺反应?

    这种种忧虑,似如千斤重担般紧压着他的心头,令他完全没法放鬆下来。肉体的痛苦,实远及不上心灵的负担。忽地打了两个寒战,脑际昏昏沈沈,意识逐渐模糊。再醒来时,浑身痠痛,才发觉自己由树上掉了下来,身上堆满雪花。

    冬阳早出来了,软弱无力的阳光由树顶洒进林内来。他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只觉脸额火辣辣般烧着,意誌接近崩溃的边缘。他竟在这要命的时刻病倒了。项少龙只觉无论心灵肉体均是无比的软弱,但又知若不继续行程,到寒夜来临时,他便休想有命再见明天的太阳。

    想起娇妻爱儿,他勉力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倒下又爬起来的往密林边缘踉跄而去。勉强来到林木稀疏的边缘处,终于支援不住,倒了下来。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醒过来时,车轮摩擦雪地的噪音传入耳际。他睁目一看,只见林外往大樑的官道处有一队骡车队经过。阳光早消失了,天空乌云密布,正酝酿另一场大雪。

    项少龙知道此刻正是生死关头,觑準无人注意,勉力窜了出去,赶到其中一辆骡车后,爬上车子,钻入布帐紧盖的拖车去,倒在软绵绵似是麦子一类的东西里。然后失去了一切意识。

    车外的人声把项少龙惊醒过来。虽仍是阵寒阵热、身体痠痛、头重如铅,但感觉已比先前好上一点,不过喉咙却像火般灼热,极需喝大量冰凉的茶水消解。项少龙掀开覆盖拖车的帐蓬一看,只见大雪漫天中,两旁屋舍临立。就像在一个噩梦中,忽然到了大樑城内。

    骡车缓缓而行,朝某一个目的地进发。项少龙正拿不定主意该否溜下车去,骡马队转入一条横巷,进入一处宅院。项少龙运集所余无几的斗誌和力量,等候机会。骡车队最后停在宅后一列仓库前。

    这时天已全黑,运货者显然并不打算立即卸货,只解下骡子,便各自散去。项少龙暗叫侥倖,待了一会,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让自己由车上掉到积雪的地上。他伏在地上提起精神观察了週遭的形势,见到仓库这边黑沈沈的,但前院的方向却是灯火通明。以他的角度看去,也知这宅院必是魏国某一权贵的大宅,被高墙团团围住。目下置身处是个长方形的广阔露天后院,除了这停下来载货的十多辆车子外,再无他物。

    院子的一边是马骡的廄子,另一边看来是下人住宿的房舍,紧贴院墙。一声犬吠,在前院某处响了起来。项少龙立时魂飞魄散。在这时代,权贵之家大多饲养恶犬,睡觉时便放出来巡逻庄院。以项少龙现在的体能,要攀墙而去,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唯一的方法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待明天再设法离开。

    不知那里来的气力,项少龙爬了起来,往仓库那边摸过去。在这刻他似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回复的当儿,精神也好多了。到了其中一个仓库前,才发觉重门深锁,无法进入。项少龙心焦如焚,逐道向其他仓门摸过去。到了尾端的一座仓库,发觉唯有这个仓门是没有上锁的,大喜下推门而入。

    才关上门,隔断了前院映过来的灯光,一个火辣辣的女体突然投进怀里来,且低声怨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少奶奶不是要你驾车送她回娘家吗?竟这幺快就回来了。」项少龙心中叫苦,原来竟撞上婢僕间的偷情韵事,正不知该否说明时,那春情勃发的女人一对纤手缠上了他的脖子,献上香吻。

    却之不恭下,项少龙只好消受。女子离开了他的脣,身子颤抖,低声道:「你不是史龄,你是刘杰,休想骗我。」项少龙含糊的应了一声,怕她叫嚷,反手把她搂紧,主动吻上她丰润的樱唇。这女子显在动情时刻,只象徵式挣扎了两下,便热烈地反应着。经过两人肌肤摩擦以及女性胴体的体温,使项少龙体内微弱的静电开始变强,加上肉慾上的刺激,项少龙原先头重脚轻的感觉竟大幅削减,最妙是再不觉得那幺寒冷了。

    最令他感到这飞来艳福的特别刺激之处,是他连对方是何模样都不知道,只能凭触觉知道对方身材丰满,而且对男女间事很有经验。项少龙对女人虽颇有定力,却绝非拘谨守礼的人,这刻给激起了慾火,也一发不可收拾,更兼若不满足她,就须把她製伏或杀死,权衡轻重之下,自取前者,希望可胡混过去。一对手随着在她身上摸索起来,展开调情手段。那女子登时呼吸急速,身子变得又软又热,若有光线,定可看出她霞烧玉顿的丰姿。

    在指尖的探索下,他感到她外衣里的衣服出奇地单薄,温暖滑腻的大腿更是结实丰满,使他知道她非常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她的动作反应像火燄般炽烈,身体不停在他怀里蠕动揉缠,不断抚模他的项背,口中发出使人魂销魄蕩的娇吟声,谁都知道她渴求的是甚幺。尤其她明知他非是正在等待的情郎,仍表现得如此放浪,可见她对男女间事相当随便,所以他项少龙也不须有负上任何责任之感。

    有了这想法后,项少龙不再客气,放心享受与她抵死缠绵的乐趣。那女子忽地离开了他,拉着他的手往仓库的暗黑处摸索而行。没有了她灼热的身体的摩擦与体温,体内电流减弱,他又感到身体虚寒软弱,不禁心中好笑,想不到女人竟可成为医治自己疾病的特效药。

    片刻后两人倒在一堆厚软的麦秆子处,上麵还铺了一张薄被子,可知此女早曾在这仓库内多次和人偷情,故而準备妥当。卧倒在这幺舒服的「床」上,项少龙再不愿爬起来。女子站了起来,窸窸窣窣地迅快脱掉衣服,扑下来时已成了一个光滑温暖的胴体。

    她替他脱衣服时,项少龙出奇地发觉自己有了强烈的反应。正暗笑自己人穷而色心未穷,女子在他耳边催道:「你这死人,平时已色迷迷地打量人家,也不知你给了史龄甚幺好处,竟让你代他到这里来欺负人家,遗不快来。」

    项少龙一个翻身,半抱半压的把她搂着。女子道:「喜欢我吗?」项少龙咕哝应了一声,集中精神去享受男女间肉体接触的欢乐,仓库内一时春色无边。

    项少龙为了加速身体的恢复,龙茎先不急着入港。抱着身下火辣的胴体,用全身不断摩擦揉蹭,既可引发更强的电流,更可让身体发热,尤其两手握捏着那一对丰满滑嫩的豪乳,龙茎顶磨着她胯间浓密的阴毛蜜穴,身体跟心理都是绝佳的享受。

    项少龙这般温存片晌后,便感体力恢复一半。正想提枪上马之际,那女子已不耐的採取主动,让他躺在被单,爬起来跨坐在他身上,一手握住他坚挺火烫的龙茎,不禁低声惊呼:「天哪!平常看你这人憨憨的,宝贝这幺厉害!?话声未落,项少龙腰劲一挺,龙茎已如破竹之势直入蜜穴花心,那女子初遇如此粗壮之神器,竟满足舒爽的叫不出声来。

    那女子见项少龙插入后反而没有继续插送,忍不住低嗔道:「你这人哩!顶的人家这幺重,现在又像个死人一样,人家痒死了啦!?项少龙故意不发一语,那女子已情不自禁地扭腰摆臀,上下套弄起来,一时尽是淫声浪叫,满库皆春。

    项少龙伸出手把弄着那女子肥软摆动的双乳,胯下享受着她淫乱溅汁的蜜穴,全身快感与电流渐渐积聚,身体也觉恢复迅速,心中大喜,全神贯注地让丹田电流与气息融合,再散入四肢百骸,更不时将些许电流由龙茎送入那女子花心膣壁,挑弄得那女子高潮连连,淫水狂流,偏又不敢浪叫出声,只得咬着银牙娇喘不已。

    那女子遇到这千载难逢的偷情汉子,整个人恍如升天一般,饥渴地张开大腿,不断让龙茎在蜜穴内左冲右捣,贪婪地享受源源不绝的刺激。项少龙则是以逸待劳,不断藉由性交产生的快感与静电恢复体力。

    半个时辰后,那女子已是气喘乏力,却仍旧以蜜穴套弄不已。项少龙也恢复的差不多,两手自她胸前改握住软嫩的臀瓣,腰臀上挺,开始猛送疾插,让那女子再度陷入狂乱的快感高潮。

    片刻后,项少龙感觉背脊一阵酥麻上涌,气息一鬆,将丹田剩余的电流随着久旷未洩的满满精液,一股脑儿全数猛喷入那女子蜜穴深处。那女子膣道内原已溢满淫水,遇上这股漫电狂流,当场如海啸轰击,巨坝决堤,整个人颤抖抽搐,俏眼翻白,无法呼吸喘息,黏稠滑润的淫精自蜜穴缝隙流泻而出,沾满两人胯间腿侧,那女子已颓然地伏在他身上昏瘫过去。

    到那女子悠悠醒转时,项少龙先把她搂紧,才凑在她耳旁低声道:「我也不是刘杰!」女子剧震道:「你是谁?」

    项少龙早拟好答案,轻柔地道:「我叫陈武,是随骡车队送粮来的人,想进仓内看看情况,却遇上大姐妳,老天爷对我真太好了。大姐妳叫甚幺名字?」女子沈默片晌,忽地咭咭的浪笑连连,好一会才道:「你这死人呢!竟佔了人家的大便宜。我叫秋琳,是大少爷的小婢。唉!你这人哩!不过你比大少爷和史龄都厉害好多,刘杰看来也没你那幺壮健。」

    项少龙放下心来,问道:「有没有办法弄点吃喝的东西来,千万不要让人晓得。」秋琳费力地坐了起来,爱不释手的摸着他宽阔的胸膛,柔声道:「放心吧!若让人知道这事,我也要没命呢。」说罢穿好衣衫,脚步浮浮地离去。

    项少龙忙穿回衣服,再躺下时已不再疲惫,沈沈睡了过去。不知多久后,他给秋琳弄醒过来。她点着了一盏小油灯,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项少龙坐了起来,也同时打量对方。这秋琳的姿色当然远不及上妻妾婢女们,但也属麵貌姣好,最吸引人的是她饱满玲珑的肉体,正散发着动人的青春活力,难怪那史龄拚死都要勾搭上她了。无论在那一方麵,这艳女都可当得上惹火尤物的讚语。

    秋琳伸手摸上他长满鬍子的麵颊,喘着气道:「我从未见过像你那幺威武英俊的人呢!只是瘦了点。」项少龙把她搂过来,再缠绵一翻后,才道:「有甚幺吃的好东西带来?」

    秋琳打开携来的包裹,取出一壶茶和十多个馒头。项少龙看得馋涎欲滴,狼吞虎嚥一番后,秋琳问道:「你这个连着腰带的钩子是作甚幺用的?」项少龙胡诌道:「是用来搬货的。」

    秋琳显然非是思虑精密之辈,深信不疑道:「你这样溜了进来,赶粮的谢老大不会怪你吗?」项少龙道:「我告诉了他要去找朋友,该不会有问题的。」

    秋琳吃吃笑道:「那是找甚幺朋友,你想去嫖才真,只是碰巧嫖上了人家。」项少龙见她淫蕩风骚,心中一热,又把她拉过来大肆轻薄一番。心中同时大喜,知道经此一「闹」,身体竟大有转机,早先那能料想得到。

    秋琳作出幽怨之色,瞟了他一眼道:「以后我都不理史龄了,只盼能永远和你好!」项少龙忍不住摸了摸她高耸的酥胸,笑道:「妳不想和我好也不成呢!」接着随口套问,很快就弄清楚这宅院的主人是魏国的一个大官,还有他家中大概的情况等等。

    项少龙手伸入秋琳衣襟,正想大快朵颐,秋琳歎了一口气道:「大少爷快回来了,我要走了呢!你……」项少龙把她搂入怀里,柔声道:「甚幺时候妳可再来?」

    秋琳意乱情迷道:「要看情况才行。但怎样告诉你呢?」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为了秋琳姐,我陈武甚幺都肯干,横竖没事,我就在这里等妳,有机会琳姐就来找我。但记紧要带些吃喝的东西来,若有衣服就更好了。」

    秋琳正恋姦情热,那会想及其他,吻如雨下般落在他脸上,不断点头答应。项少龙还怕她向人查问自己,吩咐了她不要这幺做后,才放她离开。把这临时的安乐窝藉灯光搬到仓库一角的隐蔽处,才躺下来休息。

    仓内放的都是木柴一类的东西,这在严冬却是不可缺少的必需品。暂时可说鬆了一口气,不但有浪女为伴,还不虞会给魏兵寻到。只待养好身体,便立即可趁夜凭钩索攀墙离开。不过人的体能始终有限,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刻,假如日夜都要在冰雪的世界中度过,恐怕挨不了多少天就要给活活冻死。赵国在魏国北方,天气更寒冷。自己当时急于回返中牟,想错了一着,捨南取北,实属不智。若往南方的楚国去,就不用陷于眼前这等进退维穀的境况了。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次日有人来搬走了几綑柴枝,一点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到黄昏前,秋琳送来了食物,歉然道:「武郎你将就一点吧!大少爷的衣服又不合你穿,像你那幺高大的人可很少有呢!」项少龙早心满意足,与她温存一番后,才放她离去。这时他的体力已回复大半,暗忖不宜久留,遂趁恶犬放出来前,偷偷攀墙离开,来到街上。天上雪花飘舞,街上行人稀少,纵有路人也是匆匆而行。

    项少龙把从薄被撕下的一截布块盖着头睑,依记忆朝北门赶去。当城墙在望,深庆得计时,蓦地大吃一惊,原来城墙结满厚冰,滑不留丢,纵使在巅峰状态,也休想可以攀越。他还心有不甘,找到一截城墙,试了十多次仍没法钩紧墙头,这才废然而返。至此才明白为何很少有人在冬天打仗攻城。这时纵想回到仓库,也有所不能。无奈下只好找了一条横巷,瑟缩了一晚,到天明才试探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雪在午夜时分停了,天亮时阳光又从天际洒下来。项少龙走在街上,生出无遮无掩的赤裸感觉。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体型,此时恰好成了最大的负担。他专拣横街窄巷以避人耳目,来到一处空地,一群小孩正在踢毽子为乐。其中一个小孩瞥见他,忽地脸色大变,高呼道:「强盗来了!」其他孩子见到他,都惊惶四逃。

    项少龙心中苦笑,难道自己长得像强盗吗?忽地虎躯剧震,明白到问题出在甚幺地方了!

    第五章 预留后着

    项少龙再顾不得洩露身分,匆匆朝北门赶去。假若他猜得不错,那些小孩之所以唤他作「强盗」,皆因曾见过张贴在某处的悬赏榜文,认得他的图像,才会有这种反应。现在他已成了魏人的公敌。如果那些小孩回家告诉父母曾见过他,那不用片刻就会惊动整个大樑城。所以现在他若不立刻离城,错失良机后便插冀难飞。这时他已无暇责怪自己疏忽,犹幸老天又开始乌云盖日,城门在望时,雪花已漫天飞舞,为他提供了点掩护。

    当到了可清楚观察城门的位置时,他躲到了路旁一棵大树后,静候出城的机会。城门处眼见到大约有近三十个守军,对进出的人车作例行的检查,并不似特别谨慎严格。项少龙放下心来,找寻机会。若遇上像上次进城来那样的骡车队,他便可轻易离城。只恨待了近半个时辰,不但没有出城的车马队,连商旅也只得几起人。际此天寒地冻的时刻,实在不适合出门。旅人稀少,是最合理的事。

    就在此时,急骤的蹄声轰然响起。一队过百人的魏国骑兵,全速驰来,到了城门处纷纷下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风雪中,项少龙隐隐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一颗心直沈下去,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终于发生。魏人已知道他人在城内,而他却不能及时离开。

    雪愈下愈大。项少龙在一间铜铁铺买了一些小工具后,再潜回那仓库躲了起来,然后在鞋底做手脚,把一把尖利的小锯和两枝细铁枝藏在挖空的鞋底处,才再将底层黏回去,除非被人脱掉鞋子,否则休想能发现内有乾坤。他现在还不知这些小玩意儿会有甚幺用途,只是作为未雨绸缪的措施。

    弄好一切时,秋琳又来了。项少龙躲了起来,硬着心肠不理她的呼唤。秋琳失望离开后,他便静心等待,到了黄昏时分,才离开仓库,回到了风雪漫天的街道上。路上不时有魏军驰过,通衢处还设有关卡,盘问经过的人。项少龙知道魏人已展开了严格彻底的搜查,于是凭着钩索攀墙越屋,几经辛苦,才到了魏国独有的御道处。

    只见两旁排列得似若士兵站岗的青槐树,均已枝残叶落,代之的是晶莹的冰挂。项少龙耳内仍像响着信陵君介绍御道的话语,脑海泛起他的音容笑貌。想起槐树依然,人事全非,不禁涌起神伤魂断的感觉。只不知平原夫人是否安好?

    一阵蹄声,惊破了他深情的回忆。项少龙收拾心情,藉风雪夜色的掩护,朝公卿大臣府第集中的王宫区潜去。由于这里住的非富即贵,反不见往来巡逻搜索的魏兵。项少龙以特种部队的身手,忽停忽跑、时缓时快地在街巷左钻右转。最后他在一所宏伟的府第前停了下来。门匾上雕有「龙阳君府」四个大字。

    项少龙深吸一口气后,沿墙往后宅的方向奔去。到了后院才逾墙而入,肯定没有巡逻的恶犬,才落到地上去。他并不急于去找寻龙阳君,看清了院子的形势后,才拣取了一棵靠墙的大树,徒手攀了上去,射出钩索,挂到外墙顶上。布置妥当后,才把血浪、匕首等物全放在树枒处。这才回到地上,一口气潜过数重屋宇,来到后宅的大花园里。由于大雪的关係,宅内的人都躲进屋子里,提供了他无比的方便。

    他穿过花园,沿着一绦石板路,步过一道石桥,来到一座高楼之前。只看这三层高楼位于后院屋舍的正中间和其迫人的气势,便知这是龙阳君起居的地方了。这时已是午夜时分,但三层楼均透出灯光,还隐有人声传了出来。

    项少龙蹑足掩到楼侧的一扇窗旁,俏悄望进去。里麵是个大厅,两名僮僕正坐在门旁打嗬欠。他见此情景,便知龙阳君尚未回来。所以这两个可怜的僮僕才要撑着眼皮苦候主人回府。他项少龙来到大樑的消息,龙阳君自然知晓,刻下说不定正在王宫与魏王增议论此事。

    项少龙沈吟半晌,猛下决心,徒手往上攀去,到了最高一层,才推窗入内,来到了他认为该是龙阳君的卧室。这间房的布置非常女性化,秀榻帷帐低垂,还以香料薰过,弄得满室春意。在靠窗几上一盏油灯的映照下,室内陈设高雅,其中一个橱架摆满小玩意,唯只墙上挂的宝剑显示出主人尚武的精神。

    项少龙毫不客气揭帐躺到榻上去,倒头便睡。不知过了多久,足音把他惊醒过来。项少龙坐起来,凝神瞪着正敞开来的房门。龙阳君像脚下拖着千斤重担似的举步走进房来,道:「你们去睡吧!」后麵的僮子应了一声,自行去了。

    龙阳君茫然的走进来,「幽幽」歎了一口气。项少龙低唤道:「君上!」龙阳君「娇躯」剧震,骇然朝帐内望过来。项少龙揭帐而出,低笑道:「君上别来无恙!」

    龙阳君「花容失色」道:「少龙!你真的来了!」项少龙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

    龙阳君回过神来,凄然道:「少龙你为何会到大樑来,还暴露了行藏,现在大王从城外调来一师二万人的精兵,正要逐屋逐巷去搜索你的影蹤呢!」项少龙微笑道:「你大王好像忘了他之能够有今天,又娶得心爱玉人为后,全因有我项少龙哩!」

    龙阳君「秀目」闪过複杂无比的神色,苦笑道:「为了保存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大王连父母都可牺牲,何况是你。」又歎了一口气道:「少龙你太厉害,也把我们打怕了。现在六国都认识到有项少龙一天,我们就有难保国土的威胁。在国破家亡的阴影下,设身处地,少龙请说我们该怎幺办呢?」

    项少龙深深望进他眼内,淡然道:「那龙阳君你呢?」龙阳君微颤了一下,垂首道:「就算我要赔上一命,对少龙仍是义无反顾。」

    项少龙道:「君上果然没有令我项少龙失望,现在我在大樑可说举目无亲,只有君上才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送我出城。」龙阳君道:「你要到哪 去?」

    项少笼沈吟片晌,答道:「我想到赵国去,那处环境我熟悉多了,要回秦国也将容易得多。嘿!有没有办法先弄点吃喝的东西来。」龙阳君道:「这个容易,我吩咐下人弄些吃的来,就当是我肚子饿好了。」

    项少龙道:「不要惊动任何人,只要有些清水和糕点就成了。」龙阳君一震道:「你难道连奴家都不信任吗?」

    项少龙歉然道:「不要多心,但小心点总是好的。现在这楼内有没有其他人?」龙阳君答道:「只有两个僮子,该在二楼睡觉了。你在这里待一会,我到楼下取些糕点来给你。」言罢推门而去了。

    项少龙见他步出房门时两手微颤,心中暗歎,知道今日可能是来错了。没有了龙阳君的帮助,他完全想不到逃离这大樑城的办法。刻下还要提防龙阳君找人来逮捕他,幸好他早预料有这可能性,留下了迅速逃走的后路。心中一动,又推窗攀了出去,来到楼下,龙阳君也刚好回到楼内。

    透过窗户,只见龙阳君在厅中默默流着苦泪,不知由那里取来一个小瓶,从瓶子倾泻出一些粉末,倒进茶盅里。项少龙目睹这「好友」的行动,手足都冰凉起来,深深后悔此行。不过他是别无选择,才会来找龙阳君。而直至此刻,他仍没有半点责怪龙阳君要出卖他。

    片刻后,项少龙重回三楼龙阳君的闺房内,装作若无其事的静待他回来。拭乾了泪渍的龙阳君推门而入,捧着的托盘放了那盅加了料的清茶,还有几件精美的糕点。两人在一角的长几坐下,项少龙狼吞虎嚥的扫清了糕点,忽地装出倾听的神色,沈声道:「好像有人来了!」龙阳君皱眉道:「怎会有人来呢?」

    项少龙道:「我刚才好像听到窗外有人声,你看看是否我听错了。」龙阳君不疑有他,起身移往窗门处。项少龙趁机把盅内的茶泼在几下地席和墙脚间处,然后再放回几上去。龙阳君探头左看右瞧,自然毫无发现,返回席上,坐下道:「没有人啊!」

    项少龙歎道:「这叫杯弓蛇影,现在我听到风吹草动,都觉得是追兵来了。」言罢取起茶盅,装模作样的一饮而尽。龙阳君眼中射出哀怨之色,默默无语。项少龙拍拍肚皮道:「李牧反攻中牟的战况如何呢?」

    龙阳君苦笑道:「你该比我更清楚,除了你外,谁能像反掌般容容易易一举攻陷中牟。听说李牧为你也折损了一批人。现在天降大雪,秦人援兵难以东来,等到春暖花开时,秦军一至,李牧便只能退返长城内去了。」

    项少龙放下心事,摸了摸额头,奇道:「不知是否太过疲累了,我有点昏昏欲睡哩!」龙阳君低声道:「那就睡一会吧!明天我会设法把你送往城外去。」项少龙装作举步维艰的站起来,由龙阳君扶到榻上睡好。他呻吟了两声,便扮作昏迷了过去。

    龙阳君唤了他两声后,伏在他身上悲泣了一会,歎道:「少龙莫要怪我,为了大魏,我再无其他选择。」到龙阳君推门去后,项少龙跳了起来,迅速逸去。翻过墙头,落往地上时,项少龙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无助。现在最佳的躲藏地点莫如王宫,因宫禁森严,地大人多,更没有人敢去搜查。不过由于王宫特高的城墙和护城河却使他望而却步。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记起了自己熟悉的那所信陵君生前所住的大宅和下麵的地道。魏无忌虽被安釐王拉了去陪葬,可是府第仍在。假若换了主人就更理想,说不定新主人根本对下麵的地道毫不知情。那敢犹豫,忙趁大雪未歇的当儿,朝不远处的信陵君府狂奔而去。若他是龙阳君,见他失了蹤,绝不会张扬开来。只能哑子吃黄莲的把整件事吞进肚内去。否则魏王增说不定会治龙阳君以失职之罪。

    约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信陵君府南墙外的密林处,找到了那地道的进口。想起当日背着美丽的赵国三公主赵倩由这里逃出来,更想起她温婉的性情,一点没有沾染赵宫的龌龊气,百般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他摸着地道入口铁盖的边缘处,试探的往上掀起。铁板应手而起。项少龙不由呆在当场。他只是存着姑且一试的心,并不以为真个可拉开地道的封盖。

    所有地道的设计,均是供人在危急时逃生的,故只能由内开启。现在这情况,显是有人曾从这里逃了出来,而事后没有人从内将出口锁上。只从这点推断,便可知现时大宅该已换了新人,并且不知道地道的存在。项少龙心中大喜,钻了进去,关上了入口。从囊中取出火石,燃着了火熠子。

    在闪动的火燄光线照射下,地道无限地延展开去。项少龙记起那支贯通地道和信陵君卧室的铜管,遂放轻脚步,蹑手蹑足的往另一端摸去。因为特别留心,发觉除了通往少原君当日居住小楼的出口外,另外还有三个出口。当然是通往府第内不同的屋舍。走了十多丈,忽有所觉,朝地上瞧去。两锭黄澄澄的金子,正反映着火光。

    项少龙俯身捡了起来,放在手中,心中恍然。当日信陵君被赐毒酒,自知难逃大难,于是下令爱妾亲信一类的人从地道的宝库各取珍宝逃亡,由靠石山密林一端的出口溜走。可想像当时人人心乱如麻,仓皇逃命,连遗下了金子都懵然不觉。他项少龙现正怀内欠金,有了这两锭金子,自然大是不同。至少可轻易买一匹马儿来代步。

    把金子纳入囊里,继续前进,最后来到了敞开的宝库大门处。里麵一片淩乱,金银珠宝一类可携带的物品半件不留,剩下的都是玉马、宝鼎、兵器一类的大型珍玩。其数量足可在二十一世纪作一个重量级的古物展览。室内四壁都设了油灯,一角还放置了装着燃油的大瓶子。项少龙心中欣然,吹熄火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靠壁坐下来。至少在这刻他是绝对安全。但怎样才能逃出这魏国的都城呢?

    尚有两个多月严冬才会过去,他难道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躲他两个多月的时光吗?若每天都要出外去偷取食物,上得山多终遇虎,迟早会给人发觉。不过他现在已没闲暇去想这些令人困苦的问题。只有在梦乡中,他才可与远在千 之外的娇妻爱儿们聚首共欢。为了他们,他定要奋斗到底,好好的活着回去与她们相会。

    第六章 寸步难行

    项少龙睁开眼来,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不辨昼夜,头脑昏昏沈沈,还想继续睡下去。他是被别人说话的声音惊醒过来的,初时大吃一惊,以为有人搜捕他来了。及见地道毫无异样,声音只来自密室一角,才恍然声音是由铜管传下来。那支铜管既可监听密室的动静,那上麵的声息自可由铜管传下来。

    项少龙打着了所余无几的火熠子,然后点燃了其中一盏油灯,铜管赫然入目。它被装在入口侧旁,闪闪生辉。项少龙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移到铜管旁,把耳朵贴上去。冰凉的感觉和人声同时传入耳内。只听一把男声淫笑道:「妳的身材愈来愈丰满了,难怪昨晚大王都目不转睛地打量妳。」一个女子的声音不依道:「若君上你把人家送给大王,奴家情顾自尽好了。」

    项少龙心中叫绝,此女深明男人心理,就算明知并接受主子要把自己送与别人,仍要表现得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果然上麵房内传来亲嘴缠绵的声音。女子撒娇道:「君上不是得去赴晚宴吗?竟偏要在这时刻逗人家。」项少龙一听下大吃一惊。假若现在是晚宴的时刻,那自已岂非睡了半夜一天,少说也有十个时辰亦即二十个小时,怎会这样渴睡?

    一时间他忘了去听上边男女的对话,逕自苦思。旋即醒悟过来,知道地道虽有通气口,但始终是空气不流通,自己若非给惊醒过来,说不定会因缺氧而在睡梦中茫然死去呢!忽闻「项少龙」三字传入耳内,忙又倾神细听。

    那君上道:「现在满城风雨,甚幺大宴小宴都给项少龙闹得取消了。大王有令,凡窝藏项少龙或知情不报者,均要抄家灭族,哈!没有一条死尸比项少龙更值钱了,只有尸首就可得赏五百金,累得人人都在找寻这家伙。」女子道:「奴家看他早已离城远去了,否则为何整个大樑给翻转了过来,仍找不到他半根毫毛呢?」又歎道:「这人真厉害,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谁都莫?他何。」

    那君上陪她歎了一口气道:「他就走得轻鬆容易,却害死了範大人,这趟抓不到项少龙,所有罪责都到了他这城守身上去。刚才他才来央我向大王说情。现在大王在气头上,我才不会笨得为他惹祸上身。」旋又道:「项少龙来得真不是时候,害我错失了欣赏凤菲的精采表演,明天她便要到齐国去,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呢?我明天定要去送行。」

    项少龙这才知道三大名姬之首的凤菲刻下正在大樑,心中一动,再无心听下去,离开宝库,溜出了地道,藏到了后宅的山林处,好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外麵果然是日暮时分,还下着绵绵细雪。

    吸入大量新鲜的空气后,项少龙脑筋回复灵活,仔细思量。现时大樑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条地道,但若再给人发现,就休想脱身。龙阳君显然仍未将见到他的事洩露出来,否则刚才那君上不会不提。不过儘管如此,对他仍没有甚幺帮助。他又想起凤菲。这位风格独特的美女,若肯帮忙,说不定可带他离城。但由于他们只有一麵之缘,交情浅薄,她会否冒生命之险来救他呢?最头痛是他根本不知她住在何处。且纵是知道,但要偷到她闺房去绝非易事。

    一时想得心乱如麻,突有犬吠声自后院处传来。项少龙吓了一跳,急忙钻回地道去,凭着记忆推度上麵屋舍形势,由其中一个出口闯了上去,来到一座四合院中的花园里。这四合院就只前堂亮着灯光,东西后三厢都是黑沈沈的。项少龙估计巡宅的恶犬这时仍关在后院未放出来,遂安心活动。凭着钩索和敏捷的身手,他一口气越过了数重房舍,避过了几起婢僕,先到膳房趁没有人在偷取了足够的食物,又取了一壶热茶,才溜回地道里,填饱肚子后,斗誌又回复了旺盛。

    无论地道或大樑,都是不宜久留。但问题是他仍没想出可安全离开的办法。当魏人在城内外遍寻他而不穫时,定会猜到他是在某一隐蔽处躲起来。魏国不乏才智之士,龙阳君本身便是非常精明的人,迟早会想到这幢他项少龙曾逗留过的信陵君故宅,也会想到宅下有未经发现的地道。自己偶而潜出来偷一餐半餐菜餚或点心果腹,该不会出问题,但长此下去,定会惹起怀疑。

    有了这两个顾虑后,他下了决定,必须在两日内离开大樑,否则就可能永远都不用走了。肯定宝库上的卧室无人后,他又偷了上去,翻开箱子,取了一套御寒的斗篷及厚袍衣物,正要离去时,房外麵足音传来,接着是有人在厅中坐下谈笑的声音。项少龙心中一动,移到门旁,拉开少许,透过隙缝往外望去。一看下不由大吃一惊。

    外麵坐了三个人,另有近十名似亲随一类的人物,人人隐透紧张神色。其中一人赫然是龙阳君。他脸色苍白,骤然间似若老了几年的样子,形神憔悴,再不像以前般「娇艳欲滴」了。另两人一是身穿武服的将军,一为大夫服饰的中年男子。

    那将军首先发言道:「这趟我们来找平丘君,实是为了搜捕项少龙的事。」项少龙心中一寒,知道龙阳君已猜到自己躲到这里。那平丘君大讶道:「範将军找项少龙,为何竟会找到这里来呢?」他一开腔,项少龙便认出他是早先在卧室和姬妾胡混的男人。他们不在大厅见麵,反避入内厅,不用说是怕洩漏风声。那等若说他们推断到自己藏在地道里。可以想像这大樑城守範将军,必已派人把整个信陵君府团团围了起来。

    不过他仍不太担心,因为这地道的出口在后山的密林 ,远离信陵君府,绝不容易被发觉。龙阳君歎了一口气道:「苑将军敢以人头担保,项少龙仍未离城,假如他仍躲在城内,那最有可能就是藏在这里了。」项少龙听他说得有神没气的,知道他因为要逮捕自己这个「老朋友」而饱受折磨,不禁心中也陪他歎气。

    平丘君色变道:「没有可能的。我早曾着人把府内每寸地方都彻底里查过,若他在这里,绝瞒不过我们,更瞒不过狗儿灵敏的鼻子。」苑将军道:「我们曾问过信陵君以前的手下,证实了项少龙当日该是由地道一类的通道逃出这里,不过却没人知道地道的出入口在那处。」

    龙阳君介麵道:「平丘君可询问府内各人,看看有没有忽然少了食物、衣服一类的事,便可知项少龙是否藏在地道下麵了。」项少龙暗叫厉害,那还敢再偷听下去,忙退回入口,关好盖子,拉过原先的草蓆遮好,回到地道去。然后毫不犹豫地从后山的出口溜了出去。

    茫茫雪夜中,只见魏兵点起火把,把信陵君府围得水洩不通,幸好出口处刚好在重围之外,否则今日就是插翼也难飞。不过他并非是已脱离了险境,而是刚陷进了险境内。一队魏兵正朝他藏身处赶来,火把光和狗吠声,确令人心胆俱颤。项少龙把偷来的衣物结成一个大包裹,挂在背上,依以前带赵倩离开的旧路,朝邻近的房舍潜去。

    边行边看,不由暗暗叫苦。原来附近的街道全有魏兵设下关卡,最要命是屋顶都设置了岗哨,监视着信陵君故居附近街道的情况。项少龙生出寸步难行的无奈感觉,伏在路旁的草丛内。不过他很快便知这也非安全之计。一队五十多人的魏兵,正沿街而来,以长矛插入草丛,进行水银泻地式的彻底搜索。

    项少龙无可选择下,趁火光还未照到身上的时刻,爬往对街,攀上了对麵一间房舍的檐头处。这所房舍由于比附近的房子都矮上一截,所以并没有敌人放哨。魏兵过后,他正犹豫应否藏入屋内时,马蹄声响。一辅华丽的马车从魏兵远去的那边驶来,前后均有骑兵护送项少龙观察形势,落回地上,闪到路旁一棵大树处,迅速攀到其中一支横伸出路麵的粗干处,手足紧缠结了冰的干身。

    假若现在不是正下着大雪,他绝不敢冒这个险。这可说是一场赌博。只要那十多名护从有一人 头上望,保证可发现他的存在。但大雪照麵打下来的时刻,谁都只会低头看着路麵。当他的心跳到了咽喉顶的紧张关头,马车来到了下方处。项少龙先卸下背上包袱,垂手轻抛到尚差少许才来到正下方的马车顶上,然后放开双脚,足尖点在包袱上,这才鬆手落了下去。因隔了包袱的关係,他点地无声的踏足车顶处,再伏下身来,完成了这几乎在一般情况下难以完成的举动。

    马车在这被变成了雪白世界的古都城缓缓而行,朝某一目的地进发。他完全不知道马车会带他到那里去,但却知道已经暂时离开了险地。经过一处关卡时,魏兵不但没有问话,还肃然致敬,任由马车通过。车内那人的身分必是非同小可,否则怎能受到这种优待。现在连他都很想知道里麵坐的是甚幺达官贵人了。

    马车内似有一声歎息响起。项少龙生出好奇心,把耳朵贴到厢顶处,结了冰的雪冻得他立即放弃了这做法。改而略撑起身体,往外望去,一看下立时呆了眼睛。我的天!原来马车正转入御道,朝王宫的正门驶去。马车在护卫前后簇拥下,从放下的吊桥越过护城河,进入主宫门。

    在这时代里,王宫无论规模设施,都等若一个内城。为君者无不竭尽心思,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使王宫在各方麵都成为一个超级的军事据点,城堡中的城堡。这既是要防範外敌的攻击,更重要是防止内敌叛上造反。项少龙今日糊里糊涂来到了王城府,要离开就头痛了。他又惊又喜的进入宫门,依然躺在车上一动不动,任由雪花把他覆盖着,若非如此,城墙或哨楼上的守军居高临下瞧来时,他就要无所遁形。

    但这恰是他最担心的问题。这幺大的雪并不常有,异日他要重施故技离开王宫,便肯定行不通。他藏在雪底下,头脸贴在压扁了的包袱上,那可说是目下唯一稍有温暖的地方。眼虽不能见物,但耳朵仍可听到声音。轮声和马蹄声响中,他感到车子在宫内左弯右曲,该是朝内宫的方向驶去。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随护纷纷甩蹬下马,四周足音纷起,只听内侍宫娥齐声叫道:「王后万安!」项少龙差点惊呼出来,忍不住略翘起头颅,偷望下去。车门被拉了开来。大雪飘飞下,单美美熟悉的动人背影,穿上华丽的袍服,头戴凤冠,像一个梦般出现在他眼底下。内侍一手打起伞子,一手曲肘横举,让她扶着,缓缓往登上一座宫殿的台阶走去,前后簇拥着十多名宫娥内侍,禁卫则林立两旁。那种气势派头,教人无法想像她以前只是在鹹阳任凭权贵採摘的妓女。

    项少龙呆看着她的背影盈盈消没在台阶之上,心中百感交集。纵是明知单美美不会出卖他,他也难以和这现时贵为王后的美女接触。太危险了,而且说不定单美美会像龙阳君般出卖他。

    马鞭扬起,项少龙再继续这趟免费的旅程。刻下马车不用说都是朝马廄开去,那时拖车的四匹健马解入马廄,车子则会送入仓库,立即洗刷冰雪,如不在这之前脱身,自己便要暴露行藏。

    项少龙正苦无下车之计时,马车来到一条两边大树林立的路上。项少龙暗叫天助我也,小心翼翼蹲了起来,夹好包袱。趁那驾车的御者注意力全集中到前方时,他站了起来。身上的冰雪似沙石般洒下时,他已探手抓着一枝横斜伸出来的树干,离开了这既把他带出险境,但又送入另一险境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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